在流水声中想象

发布时间：2020-07-20 16:59:17 阅读：次来源：硝酸厂家

我是在山涧的流水声中想象克拉克瓷。克拉克瓷曾经以一种横空出世的姿态让1603年的阿姆斯特丹有了别样的风韵，晃亮了四方人的眼睛。克拉克瓷以它温润骄人的青花身影改变了欧洲人对瓷器的审美习惯。也让日本的陶瓷专家苦苦寻找。这条山涧在一个叫田坑的地方，这座窑口也就叫做田坑窑。当年的十里窑烟因为月港的兴起而升腾，也因为海禁，月港衰落了，十里窑烟也因之熄灭，，就像一首歌曲，突然戛然而止，成为逐渐消失的背影，在历史的巷道中渐行渐远。

平和的十里窑烟已经成为一种故事，被广为叙说，也被广为追寻。我在周末的时光，加入了追寻的队伍。在平和上百座窑口当中，田坑窑无法被忽略。田坑窑在南胜镇法华村。

南胜镇纪委书记杨俊生很是热情，坚持要带路前往。离镇区不远，田坑窑在一个山涧里平和地存在。顺着河道边正在铺设的鹅卵石步行道，我们渴望看到田坑窑的尊容。河道里，河水清澈，各式石头以自己的形态存在，自然，而且散淡。我们可以坐在石头上歇息，如果愿意，脱了鞋袜，把脚放在水里晃动，想象“沧浪之水清兮，可以濯吾缨。沧浪之水浊兮，可以濯吾足”的惬意意境，但不同的是，山涧的水不浊，而是清澈，让人有掬水而喝的冲动。鹅卵石、沙子，还有荡漾的水草，目光都是一种穿透。有好玩的小孩子，在流水回旋的地方放置了捕捉螃蟹的竹笼，有同行者悄悄提起来，看看是否有收获，笑声中，恍惚回到童年。

我们在流水声中想象田坑窑。从相关的资料知道，田坑窑在平和众多的窑址中，之所以独树一帜，那就是田坑窑是专门生产素三彩瓷器的窑址，是日本茶道界各式香盒的出口窑地。素三彩瓷色彩中不用红色，一般用白、蓝、绿、黄、黑等颜色，统称“素色”。素三彩瓷器装饰工艺，先用高温烧成素瓷，再在胎上浇釉作底色，釉水干后剔出花纹、图案，填上所需要的彩釉，二次入窑，低温烧成。这是一种工艺，一种流程。田坑窑的素三彩，有盒、碟、盘、钵、笔架、墨架、盏、瓶、杯、碗等等，小件盒类占了90%，造型丰满，制作精致，是我国迄今为止发现的唯一的专烧外销素三彩瓷器的专业窑场。田坑窑被发现之前，只有景德镇有烧制素三彩的窑口，田坑窑一经发现，颇有横空出世的感觉，它改变了布局。但不仅仅如此，因为田坑窑的发现“为东南亚各国和日本收藏甚多的各类素三彩瓷找到了归宿”。想象17世纪就在日本茶道中盛行的香盒，当时惶然不知来处，甚至被误称之为交趾香盒，也就是来自越南，这不仅仅是“乱点鸳鸯谱”，更多的是无奈。后来的获知真相，也就有了喜极而泣的惊喜。当年日本茶道中装盛具香团的用具叫“香盒”，材质有木雕、漆雕、海贝、金属等，陶瓷为多。这一多，平和田坑窑烧制的素三彩就异军突起了。有市场就有产品，精明的窑主不会放弃商机，而这，也为我们留下了可供追溯的历史，根据福建省博物院陈邵龙的文章，田坑窑的年代应该是在明代晚期万历到天启年间。

顺着河流而上，我们到了一个平台。如果不是一个牌子，我们可能忽略田坑窑。杨俊生指点着告诉我，这里就是田坑窑的磨坊，也就是加工窑土的地方。我看到有一个用鹅卵石砌成的水渠，还有旁边散乱放着几个石磨。水渠的末端，应该是当年水车的位置，水冲击水车，带动石磨，把高岭土磨成粉末，这是制作克拉克瓷的必须工序。田坑窑不是“就在此山中，云深不知处”，而是就在眼前，但只有依稀的痕迹。当年的窑址已经被开垦成果园，蜜柚以及枳壳生长得很有阵势。杨俊生告诉我，当年的高岭土在这里磨成之后，顺着这山涧，用竹排运送到山涧入口处，烧瓷的窑址是在那里。我把刚刚下车的时候有工人正在劳作和磨坊连接起来，那劳作是要复原当年的窑口，还有山涧里那条船，也是为了钩沉记忆。

遥想当年，这里依然靠的是水运，田坑窑以一种专门烧制素三彩的窑场风光地存在于众多平和窑当中。但在历史的长河中，田坑窑毕竟只是一朵小小的浪花，随着时间湮灭了。

田坑窑没有就此烟消云散。它的命运随着平和瓷的命运起舞。平和窑青花瓷那温润的质感，典雅的色调不仅仅是古、雅、趣的感觉，更是心灵平静、心境平和的催化剂，总能在面对时意境悠远。而田坑窑以素三彩的独特存在也不会被忽略。曾经荒芜的道路被整理了，河道也清理了。在寻访田坑窑的过程中，偶遇南胜镇人大主席罗剡鑫，他负责田坑窑的保护开发项目，南胜镇准备把田坑窑的窑址、磨坊、水槽等清理，让寻访田坑窑成为一个休闲之旅。顺着河道的步行道已经基本完成，河道之上半山腰的木栈道也已经完成。选择鹅卵石的河道还是山腰的木栈道，都是一种兴趣，一种感觉。随意行走，就是一种回归，而在潺潺流水声中想象田坑窑，很容易让人心生向往，或者激情澎湃，感受到文化芳香的浸染。

回到家，回想田坑窑，看着平和画家黄堂生的作品《十里窑烟》，克拉克瓷，就不再是扁平的字眼。而一个地方，能够让人回想，就值得一再前往。